“科学探究”缘何变身“科学实践”?——解读美国科学教育框架理念的首位关键词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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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探究”缘何变身“科学实践”?——解读美国科学教育框架理念的首位关键词之变

公主 马老师

发布日期:2016-05-23 08:57:34

[摘要]在美国科学教育新框架中,首位关键词由“科学探究”变为“科学实践”,这一变更折射出近20年来美国科学教育研究者扭转课堂探究模式化倾向的努力。探究模式化的根源,可追溯到“科学(实验)方法”和“科学(思维)方法”在美国科学教育史上的主导地位。框架使用“科学实践”一词,凸显了融合社会、认知、行为三个维度的实践观。其实施要求理论性探究在课堂探究活动中占主导地位,并要求科学作为社会性活动的特质在课堂上得到充分施展。
[关键词]科学探究;科学实践;科学方法
[作者简介]唐小为,西南大学教育学部基础教育研究中心副研究员(重庆400700);丁邦平,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科学教育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089)
美国国家研究理事会(NRC)于2011年7月发布的《K-12年级科学教育框架:实践、跨学科概念和核心概念》一书(以下简称《框架》)⑴,融合近年来科学教育研究诸多成果,完成了美国制定科学教育新标准的理论奠基工作。我国研究者很及时地对这个新框架进行了译介,梳理和分析了框架设计的内容、特点、理念及其理论基础⑵,并提出新框架具有聚焦核心概念、整合科学与工程、整体化设计与“知行合一”的实践等四大特点,可供我国科学教育改革借鉴⑶。
然而要用这块“他山之石”攻我之玉,仅知其然不够,必须知其所以然。如不理解新思路孕育和诞生的来龙去脉,即便了解其“新”于何处,也难深悟其“新”有何益。
《框架》中最抢眼的甚至有些颠覆意味的变更是,首位关键词从“探究”(inquiry),变成了“实践”(practices)。“探究”是美国1996年《国家科学教育标准》:⑷(以下简称96《标准》)的核心理念,同时指向学生应发展的重要能力和科学教学的核心方法。因我国现行科学课标的制定主要借鉴了这一《标准》,“探究”也成了我国科学教育研究使用频率最高的术语,从教学一线到最高级别的理论刊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么,“探究”缘何“失宠”?“实践”又强在哪里?
一、“探究”一词何以被取代?
《框架》解释说,96《标准》中广泛使用的“探究”一词“多年来在科学教育共同体中被以多种不同方式理解着”,《框架》改用“实践”一词,不是为了取代探究,而是要为“探究”正名,“更好地阐述探究在科学中的含义,即作为其题中应有之义的认知、社会、行为等多维度的实践活动”⑸。
导致“探究”一词被取代的症结就是这个词“被以多种不同方式理解着”——这些“不同方式”往往将“认知、社会、行为等多维度的实践活动”部分简化甚至省略,导致实施出来的“探究”变了味儿。其最典型、最顽固、最成众矢之的的方式,就是将课堂科学探究等同于学习“科学方法”。
“科学方法”自19世纪晚期进入美国科学课堂。受经验主义科学哲学影响,当时所谓“科学方法”主要指在量化实验基础上归纳得出确定结论的科学实验方法。秉承这一理念,美国1887年出版了一本包括40个物理实验训练、名为《哈佛大学初等物理实验》的小册子,先是纳入哈佛物理系入学要求,后成为美国大学升学考核的重要指标。受这根指挥棒操控,总共有十多年的时间,美国中小学科学教育把教授模式化实验方法当做第一要务。在这样的科学课堂中,假说、推测、科学解释等理论性思考几无立足之地。当时的教育家也认为,“理论性科学讨论的水太深,一旦踏进去,就会完全抹煞学生的科学学习兴趣。”⑹
随着美国中等教育大众化,高中入学人数陡增,然而选修自然科学学科的高中生比例却逐年下降;科学教育着重培养的实验技能被认为只对大学生有用,而那时高中毕业的升学比例不足10%。缺少实用性的“科学方法”引来嘘声一片,连颇有影响的教育家杜威也指出,“科学过多地被作为不断累积的既定事实和实验技能来教,却很少作为思想方法来教”⑺。随后杜威在1910年出版的《我们如何思维》一书中,分析了少量个人日常思考案例,并总结出“思维五步”,即觉察问题、定义问题、提出可能的解决方案、基于推理发展各种方案、基于观察或实验证实或证伪⑻。当时的科学教育工作者视处于哲学假说阶段的“思维五步”如强心剂,冠之以“科学思维方法”名号,令其顶替科学实验方法上讲台唱主角。今天为我国广大科学教师熟知的科学方法六步骤或者五步骤、七步骤等都应拜此鼻祖。凝固化因而也庸俗化了的“科学(思维)方法”和“科学(实验)方法”有一个最大共性,就是将科学探究过程分解成固定的、按部就班的、可供个体学习者“依样画葫芦”的步骤,至于为什么要这么“画”,是否还有其他“画”法,科学理论和科学共同体的价值何在,都不必深究了。
对“科学(思维)方法”的批判在20世纪50年代已非常尖锐。1945年哈佛报告《自由社会的通识教育》里指出,“没有什么比要求学生记忆并遵循一套一成不变的步骤来理解自然现象离科学更远的了!”⑼当时的哈佛大学校长詹姆士·科南特也明确表示,并不存在一种普适的科学(思维)方法。杜威本人也未料到“思维五步”会被僵化到这种地步,1933年再版《我们如何思维》时,他将“五步”改为“五个阶段”,并特意增加了“五个阶段并无定序”一节,强调这些阶段“仅粗线条地概括了反思式思考的一些重要特征”,在实际运用中,“有的阶段可能套叠缩短,有的阶段也许倏忽而过,有时获得结论的重担主要由其中的某个阶段承担……这样的事是没有成规的。”⑽
但这些科学教育高层的声音,哪怕杜威本人的反思,都没能把“科学(思维)方法”从美国中小学科学课堂的主导地位上拉下来,即或是探究成为96《标准》核心理念后的这十来年。①
96《标准》开篇将探究定义为“科学家研究自然界并在证据基础上建构解释的各种方式”⑾,认为这些方式也应使用在科学学习活动中。这表明提倡探究的本意是要塑造布鲁纳所说的那种课堂——“孩子们在教室里所为和科学家在实验室里所为只有程度不同,没有本质区别”⑿。但在“内容标准”一章,《标准》又将完整的探究活动分为提出问题、设计并执行探究方案、搜集证据、建构解释、交流讨论等步骤⒀,并提出以学习知识为目的进行课堂探究时,既可开展完整的探究活动,也可只抽取某个部分。
对探究的这种理解基本以原貌进入了我国2001年课改后的科学课标。尽管两国标准都强调探究并非固定有序的步骤,具体课堂活动应依具体需要设计,但步骤化的探究描述显然为套用科学方法模型(或称探究模式)实施探究提供了很大便利。在多数科学课堂中,探究很快被等同于传授和套用步骤,抽取出来让学生“自主探究”的还往往是最无需思考的部分,如执行教师设计好的探究方案,收集数据后全班汇报分享等。
“科学方法”就像下棋的棋谱,本身倒也没错,读懂、用当了还可以成为解决问题的利器;但教人按“棋谱”亦步亦趋地走棋,剥夺了棋手从实际出发、自主进行理性思考的权利,取消了棋手腾挪变化的灵性,活的探究堕落成死的程式。这种教条化引发的悲剧在教育改革中屡见不鲜。
二、首位关键词使用“实践”突出了什么?
“实践”一词颇有来头,它灌注了近20年来科学教育研究者努力扭转课堂探究活动模式化倾向的心血。这一时期的科学教育文献汇集了大量与改革探究实施相关的研究,或证明以“科学方法”为主导的探究可能对学生思维带来什么样的限制和危害;或探索科学家的真实探究活动有哪些一般课堂探究所没有的特点;或进行教学实验,检验不一样的探究教学有何不同效果;或深入分析课堂案例,举证学生使用各种方式进行探究的能力。这些研究聚焦于两点——它们正是被科学方法主导的课堂探究“简化”掉了、却对真实科学研究意义重大的部分,也正是《框架》中“实践”一词要凸显的内容。
㈠理论性探究应在课堂探究活动中占据主导位置
以理论性探究为主导即提倡把培养科学思考能力作为科学探究教学的核心目标,帮助学生越来越自如、自发地运用科学证据和推理,建构和不断改进自己的科学理论。
传统观念认为理论建构是高层次思维方式,需深厚的知识基础;但近期这一看法遭遇众多挑战。大卫·汉默2005年归纳了之前的一些研究成果,指出“学龄前儿童就能对知识进行反思,幼儿园的孩子也能区分假说和证据,二年级学生能分析自己设计的实验什么地方不可靠,并注意到理论中的证据一致性和逻辑一致性;三到六年级的学生可建构类比推理并用于问题解决;四至六年级学生可区分观察和理论,并在推理过程中关注如何在各路证据间取得一致”⒁。该论文还以探究案例举证说明,一年级小学生也可进行机制推理、建构科学解释、评价证据可靠性等活动。这些研究表明,只要课堂学习环境适宜、主题设置和引导得当,低龄学生完全可以开展理论性探究。
以“帮助学生建构和不断改进自己的科学理论”为目标的科学教学,所关注的自然就不再是执行程序化步骤和得出确定结论,而是以语言为载体的学生想法如何形成和发展:学生想法的本质是什么?它能合理解释所探究的自然现象么?哪些现有证据可支持或反驳这个想法?推理过程能找出漏洞么?进一步检验这个想法还需要寻找哪些证据?怎样着手收集这样的证据……学生要反复经历这样的思考过程,学习用证据和推理说话。
这样的目标和教学方式可能会让有些教师发笑:小孩儿能建构出来什么“自己的科学理论”?他们建构不出正确的理论可怎么办?“理论”一词那副“非大人物不能为”的严肃面孔,使一些教师压根没打算给学生“理论建构”的机会,而且对稚嫩的理论萌芽视而不见,或一一打掉。
但教师若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学生想法上,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并非难事。姑且以笔者近日课堂观察所见中国案例为证。某四年级教师教“溶解”单元,让学生比较等量水分别能溶解多少盐和糖,希望学生看到搅拌许久都不再继续溶解的糖,就能自发产生“一定量的水只能溶解一定量的某种物质”这一小学版的溶解度概念,但学生的思路却各不相同。有学生力辩只要时间够长,糖就能继续溶解,除非加的糖高出水面,暴露在空气中才会无法溶解。有学生补充,即便加的糖高出水面,只要底下的糖一溶,上面的糖就能落下来继续溶,一杯水“可以这样无限溶解下去”。也有学生反对,理由是水看上去密实,其实是有很多空隙的,盐和糖的小颗粒可以填在这些空隙中,空隙填满了就溶不了了,“好像教室坐满了一样”。另有学生说,溶解是因为水对糖有“冲击力”,溶的糖多了,“冲击力”被分散被减弱了,新加的糖就很难溶解。这个讨论并没能达成建立溶解度概念的知识目标,却收获了“无限溶解说”、“空隙说”、“冲击力说”等萌芽状态的溶解机制理论。对于尚无分子、离子等微观概念的小学生来说,这种基于观察证据和合理想象建构“自己的理论”的能力十分可贵;与原子论被普遍接受之前将溶液解释为“不定比的化合物”的研究者相比,并不显得幼稚。
漠视和轻视学生在科学学习初期建构的理论,限制的是学生未来自主进行创造性思考和理论性探究的能力。不会或不习惯这样“动脑”的学生,“动手”(实验)的能力再强也难以创新。在实际科学研究中,“动手”是由“动脑”驱动、为“动脑”服务的。科学工作者依据已有理论设计实验或观测活动,结合收集到的证据重新审视理论,或证伪,或延展,或修改,以建构一致性更高、解释力更强的新理论。在这个过程中辅以概念建模或数学建模,简化理论表达,梳理数据以凸显规律。
㈡科学作为社会性活动的特质应在课堂上得以充分施展
强调科学的社会活动特质,旨在提倡课堂探究应从个体行为向群体行为转化,课堂互动应反映科学共同体的真实互动。现今的科学家越来越不能单打独斗。科学的社会性不仅体现在一个课题组的分工合作上,也以举行例会、发表和宣读论文、在会议上发言和听取报告、互访、举办和参加学术讲座等各种交流方式呈现。这些活动的共同点是创造机会让不同理论发生碰撞,以解决其中存在的争端。理论持有者一方面展示自己的观点,并竭其所能为之辩护;另一方面听取他人的不同观点,或挑战质疑,或进一步发展,或在对方证据充足时选择修改乃至放弃自己原先的理论。科学理论正是通过这样的活动长期接受着科学共同体的反复考察,考察内容包括推理是否成立,证据链是否完整,证据来源是否可靠,与其他理论相比能否更好更多地解释不断涌现的新证据。证据扎实、逻辑清晰、解释力强的理论不确定性相对较低,可被写入课本,却不意味着与之相关的辩论会就此打住。
体现科学发展的这种社会性过程,就要求课堂探究活动在“动脑”、“动手”之外还要“动嘴”、“动笔”。“动嘴”通常以开放性讨论和课堂科学辩论的形态呈现,“动笔”则是以书面形式进行科学论证。不论“动嘴”或“动笔”,教学关注点和学习效果评价标准都要从标准答案转向基于证据和推理的科学理性。实现这样的教学,最重要的是建设与之相适应的学习环境:要形成并维持平等对话的课堂关系;要明确学生作为知识贡献者和建构者的课堂角色;要有不崇尚非理性权威的共识,不论这种权威来自教师还是书本;要有这样的课堂规则——包括教师在内的学习共同体成员,都秉承科学理性标准,通过追问、质疑、辩护、反驳、反思等行动对自身想法和彼此想法负责。
三、“一词之变”背后的期望
厘清科学探究理念的变迁过程,就能理解“科学探究”为何变身“科学实践”了。其一,探究模式化和教条化现状亟待扭转;其二,课堂探究的内涵亟须拓展。“科学实践”中的“实践”,比我们通常理解的“实践出真知”的“实践”概念内涵要丰富,不光包括客观物质性的“动手”,也包括蕴含大量创造性思维和科学理性的“动脑”与“动嘴(笔)”。正如《框架》第二章指出的,以“科学实践”取代“科学探究”的进步在于三个“避免”:一是避免将科学探究缩减为过分强调实验、与内容相分离的单一步骤集合体;二是用复数形式的“实践”来描述科学,避免读者在解读时陷入两类思维定势,即认为存在唯一的、普适性的“科学方法”,或认为“有关科学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三是为了避免因探究概念不统一,产生理念上千差万别的课堂探究教学实践⒂。而提这三个“避免”,从根本上说是为了强调“建模、建构科学解释、参与评论与评价(辩论)等在科学教育中很少被足够重视的重要科学实践行为。”⒃
结合技术教育取向,《框架》制定者还以概念图的方式描述了三个核心维度上的科学(技术)实践活动(见下图),其中实验主导的调查研究只占一个维度,而另两个维度则分别强调“建构科学解释”和“评价”,即前述的理论性探究和科学的社会性过程,或更通俗一点,“动脑”和“动嘴(笔)”。

科学工作的三个维度图⒄
“一词之变”的来龙去脉,呈现出美国科学教育改革经历的挫折和由此而来的新动向。过去我们常称道美国教育注重培养孩子的动手能力,现在更应关注他们将动手能力、动脑能力和动嘴(笔)能力紧密结合的实践观,和以动手服务动脑,以动嘴(笔)促进动脑的教学构想。这一框架映射出美国科学教育工作者对科学本质理解的深化和维护自己科技强国地位的雄心壮志,不可小觑。
若问我国课标是否也需要跟进修改“探究”一词,笔者以为,搬来一个术语并不难,但若缺少“中间理论”,缺少从具体案例和教学实际出发的细致研究,仅靠某个哲学层面上的新理念指挥课程改革,在教学实施与评价中很容易弃灵魂而保形式,欲速不达。如不先做好扎根本土课堂的教育科研工作,怎知“科学实践”不会沦为下一个“科学探究”呢?
参考文献:(略)
※本文系全国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国家一般课题“社会性课堂学习环境对科学探究有效性的影响”(课题批准号:BFA110052)的阶段性研究成果。原载于《教育研究》2012年11期,P141-145







公主 马老师

发布日期:2016-05-23 16:57:46